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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殺妻之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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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雨如註的夜裏,忽而一道閃電從天而劈,嘩的一聲,整個屋子被照亮。

被照亮的,還有裴嘉憲的臉。他粗了許多,給風吹成古銅色的臉上,依舊是往日那般看不出情緒來的笑,兩道眸子格外和煦的盯著羅九寧。

“太子終將要死於燁王之手,而燁王為儲君後,又會謀害皇上的性命,只為早早登基,但最後終將登上皇位的將是孤。你所知道的也只有這些,對否?”裴嘉憲反問羅九寧。

“王爺……您又是怎麽知道的?”羅九寧囁嚅著就問了一句。

裴嘉憲啞聲笑了笑,道:“寶昌郡主說自己知道這世間所有人的宿命,杜細奴杜美人也曾掃榻自薦,稱自己知道這世間所有人的生死,還曾將這些和盤於孤托出。”

羅九寧愈發的驚了。

她是知道那麽些事兒,可是,她悄悄的藏著,沒敢跟任何人講過。

杜細奴和杜宛寧兩個居然在知道先機之後,還曾幹過掃榻自薦的活兒。那杜細奴是自薦不成,才入的宮,作的皇帝嬪妃吧。這些女子們的手腕也是夠辣的。

“但裴嘉憲終將殺妻殺子,並且殺妻求位,這又是甚鬼東西?你親眼瞧見孤殺妻了,還是殺子了?”裴嘉憲緊追著反問。

她在那本子的最後一頁,特地用朱筆書了這麽兩行。

閃電劈窗而入,照上去血淋淋的,像抹屈死的冤魂一般。

但裴嘉憲追問的語氣,就跟問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,莫名的可笑:“孤只問你,你親眼瞧見孤殺你了?”

羅九寧憋著嘴搖頭。她當然沒見過他殺自己,她所知道的,也皆是聽聞與傳說而已。

“羅九寧,孤不聽這些,也不信這些。更不會照著誰定的宿命去走,去行事。孤要走的是自己的路,也是自己的人生。你若腦子裏也盡是那樣的鬼東西,就趁早將它全除了去,因為孤不信那個,也不許你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。”

說著,他驀地站了起來,一伸手,徑自將那只小本子湊到燈前,一把火的功夫,竟是焚了個一幹二凈。

站在床前,他低頭看著羅九寧,再問:“孤只問你,你是只書了這樣一本,還是別處還有藏著,掖著的?”

羅九寧連忙搖頭:“就這一本而已,也不過是我為了方便自己記憶些東西。”

昨兒甫一回長安,便灌了幾杯冷酒,方才又淋了整整半夜的雨。饒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,裴嘉憲喉嚨有些啞,清了清嗓音,他道:“阿寧,不止一個人知道的先機,就不叫先機,從現在起你最好忘了它,忘的幹幹凈凈的。”

“為何?”羅九寧反問道。

燈下,裴嘉憲笑了一笑,但那笑容卻叫羅九寧莫名覺得心頭發寒。

“也沒什麽。明兒一早就回王府,也不許再在皇上面前提和離的事情,待孤要放你走的那日自會放你離去,現在睡覺。”這一聲,便帶著些嚴厲,不容羅九寧反駁了。

羅九寧心意難平的躺了下來,叫個混身灼熱的男人環著,雖說他答應了她要和離,但到底如今那份和離書還未到手。

一想自此又不得不委曲求全,羅九寧心中那氣就不打一處來,硬著頭皮問道:“那我要是不願意呢,我總還可以繼續逃?總好過將來要叫你殺死。”

皇位那東西對於一個男人的誘惑性,從他的眼神之中就可以看得到。羅九寧能看到裴嘉憲的那種狂熱和勢在必得。甚至,他還拿國璽給壯壯抓過周,而普朝之中,唯一曾拿國璽抓過周的,只有太子。

“兒子是孤的,你若想走就自己走了去,孤倒要看看,你舍不舍得兒子。”黑暗中,裴嘉憲來了這麽一句。

羅九寧恨不能咬這男人一口,氣咻咻的盯著他看了半天,於心中罵道:活該我給你戴綠帽子,活該活該。

裴嘉憲於黑暗中睜著眼睛,結舌了整整一夜,卻終究是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告訴羅九寧關於孩子,關於那夜的真相。

她初睡著的時候還在床邊上,待睡熟了,便一蜷一蜷的縮入他懷中,鼻尖往他胸膛上一抵,鼻息沈沈的睡著了。

預知先機的杜宛寧,總覺得自己終將會殺妻殺子的羅九寧。

雄恃於西京,虎視眈眈,隨時準備要覆殺妻之仇的蕭蠻,這一個個的人物,在裴嘉憲的腦海之中起了又滅,滅了又起。

沒錯。

他和蕭蠻之間,除了國仇之外,還有一重家恨。

當年,陶九娘在長安與洛陽等地替人醫病的時候,愛上了一個在長安城開藥鋪的男人,並與那男人成了相好,談婚論嫁。

但是,後來,她就發現那個男人居然是大遼西京的惕隱,蕭蠻。

蕭蠻其人,其實迄今為止裴嘉憲還不曾正式謀面過,因為他向來隱於幕後作隨軍大軍師,卻從不於陣前露面。

據人傳言,那蕭蠻一幅慘白相貌,為人陰森,可怖,且性格陰為陰毒扭曲。而且,人人傳言,說其是遼國蕭太後的面首,正因為其人是皇太後的面首,而太後又掌遼國政事,蕭蠻才能獨掌兩京,任北面官。

在陶九娘在發現他契丹人的身份,並且聽說他欲要把自己帶回契丹之後,就選擇了逃回洛陽,找到裴嘉憲庇佑自己。畢竟她一個漢人,是絕不可能去給一個遼國太後的面首作妻子的。

偏偏這時候陶九娘又懷上了身孕,還在生產時因為裴嘉憲不在,延誤了的郎中的時間,以致一屍兩命。

那蕭蠻便以此作殺妻之仇,誓要取裴嘉憲的性命。

敵人還在遠方,府中又是內亂,裴嘉憲輕輕噓了口氣,打算明兒一早先去把陰山王世子杜虢迎入長安,好好兒的招待一番。

畢竟想要只拿語言解釋,總是極其蒼白的。

他總得用行動向羅九寧證明,那所謂的先機,不過狗屁而已。

還有孩子的事呢?

裴嘉憲望著沈睡中的羅九寧,總歸今夜吵了太多,他亦長途歸來,太過疲憊,心說,不如這事兒就留到明日再說。

豈不知,正是這個明日再說,又要替他生出一番波折來嘍。

且說次日清晨不過四更,天蒙蒙一亮,宮裏的婢子與內侍們先就起來了。

西華宮中奶媽起的最早,起來之後與小月娘聊了幾句,又與前院幾個宮婢聊了幾句。她是宮外來的,不懂得嚴以守嘴的道理,當然還說了幾句王爺和娘娘的事非。

那宮婢轉身出了西華宮,在翠華宮外與一個小內侍又交頭接耳了片刻,半個時辰後,遠在東宮中的太子,就收到消息了。

奶媽懂得太少,也聽的不多,當然不懂得什麽叫個先機。

但是,她卻知道最重要的一點,就是王爺和娘娘兩個,從始至終,不曾談過壯壯的身世。

也就是說,裴嘉憲從瓜州歸來,終其一夜,都不曾向羅九寧坦白過孩子是他自己的這件事兒。

大清早的,裴靖手中還是抱著一壇子的酒,混身一股子的酒腥氣。

抽了抽唇角,他道:“四叔丈著自己有了年紀,就總拿阿寧,拿本宮當個孩子看。本宮也是時候,該扯開他那塊遮羞布,叫阿寧知道他有多荒唐了。”

且說羅九寧這裏,她以為自己昨日未能與裴嘉憲和離,麗妃今兒起來肯定不高興。

卻不料麗妃前忙後,竟是親自照料著開庫房,撥東西,還將今春宗正寺才給自己置備的幾床茵褥枕被全都賞了出來,又撥了阿青和小月娘兩個給羅九寧親手使著。

用她的話說,任委屈了她自己,委屈了皇帝,也絕不能委屈了小壯壯。

“咱們麗妃娘娘可是真疼孫子,要說皇後與德妃也是疼孫子的,但到底不像咱們麗妃娘娘,連廚子都要賞出去了。”

小月娘一床床的翻著那上好絨面的茵褥,不由就讚道:“要說娘娘您的福氣,於王妃們之中,也算一等一的了。”

羅九寧心頭卻是直打嘀咕,按理來說,最盼著她和裴嘉憲和離的,除了她,大約也就麗妃了,可她如此的熱情,簡直叫人摸不著頭腦。

不一會兒,麗妃親自帶著自己小廚房的大廚來了。

甫一進門,自羅九寧懷中接走了小壯壯兒,她便道:“到了宮外就好好過日子,也不許輕易和憲兒置氣,畢竟你們沒有多少日子好過,早晚要和離,既這麽著,就不許吵架,每一天都給本宮好好兒的過。

要有什麽缺的,只管遞個折子進來,母妃這裏有什麽,橫豎不會少了你們王府的那一份子。”

“可是娘娘,咱們說好了,待王爺回來就和離的。我是外人管不得王爺,您是他的母親,於這方面該要勸著他的呀。”

羅九寧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傻傻的麗妃,她原本還極討厭,極嫌棄壯壯兒的,現在叫他親了滿臉的口水竟也不嫌臟,回吻一口,在孩子臉上沓一個紅紅的唇印,還極滿足似的,全然一幅親祖母的模樣兒。

麗妃嘆道:“憲兒方才也跟本宮說了,和離是早晚要和離,但如今他不欲惹惱了皇上,當然也就不能提和離。既這麽著,壯壯就還是本宮的大孫子,本宮能疼他一日是一日,又有什麽不好的?”

無論裴嘉憲和離之後,再納任何人為肅王妃,也不及這性子溫柔又寧靜的羅九寧可愛,便再生了孩子,也決計沒有壯壯千分之一的可親。

麗妃如今一想兒子將要換王妃心中就有氣,再一想壯壯兒早晚要走,更加要惡狠狠的疼他了。

卻說出宮的時候,羅九寧懷裏抱著壯壯,又載了幾馬車的東西,身後一長串的宮婢與婆子們,簡直算得上浩浩蕩蕩了。

但車隊才從西華宮出來,迎面便叫人給攔住了。

來人是南宮的總管大太監常勝,遠遠兒行了個千兒,他道:“肅王妃,皇後有諭,請您往南宮一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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